自大日華石公的烏龍事件發生後,司供感覺好像什麼事情不太對勁。
首先是大半夜的,手下的守墓人突然跑來,把門敲得震天響,嚎得整院的人都被吵醒,放進來之後一個兩個褲子都是濕的,直稱有鬼,鬧得人心惶惶。
一早起來本以為沒事了,結果跑進來一個小崽子,嚷嚷著信教沒用、要把他爹接回家去給仙姑診治,他才知道原來鎮裡還溜了個郎中進來,開什麼玩笑,讓這小崽子一鬧,之後得出多大的亂子,當即就把人扣下,押著回去抓那裝神弄鬼的所謂仙姑。
結果就在節骨眼讓那個女人溜了,追都追不上。
他氣得半死,隨即把小崽子和他娘也押進光華堂,那小崽子一路哭一路罵,讓手下的人揍了一頓才消停。
沒想到,剛過未時三刻,手下教士來報,城外西邊墓地突發大火,燒得附近的樹都冒煙了。
他只能命令手下的司倉和司糧召集村民去滅火,眾人提著盛水的鍋碗瓢盆去,全身濕答答的回來,司倉和司糧的表情像見了鬼。
「司供!有鬼啊,真的有鬼啊!我們明明看到火在那裡,可是走了半天就是過不去啊!就算靠到最近了,水一潑出去,就……就從背後潑回來!簡直……簡直……」一進禮拜堂,兩個落湯雞就衝上來抓著司供的手,司糧嚇得臉色發白,連頭上的法冠都因為被水浸透,軟綿綿的垂到臉側,看起來十分滑稽。
司倉更是快昏倒一樣,上下門牙打架。
「司……司供……那……有鬼……那老鼠……老鼠都出不來……」
「是啊,不只我們,墓地裡跑出大批大批的老鼠,一隻隻燒到發黑,可是只要一跑到眼前就消失不見,可見真的有鬼啊!!」 
「胡說八道!在父聖的神像前,你也敢説這些胡話!」司供聽了自己心裡也發毛,但是還是硬撐著罵他們兩人,總不能叫其他信眾聽到這些話,亂了人心。
但他話還沒說完,外面又衝進來兩個小教士,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道:「司供大人、司庫大人、司糧大人,又出怪事了!」
司供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吼道:「又出什麼事?!」
「聚、聚長發酒樓,裡面突然都是人,一大堆人手裡拿著大包小包,現在在裡面不知道搗鼓些什麼!」
「聚長發?聚長發老李不是死了嗎?」司供臉色鐵青,聚長發的掌櫃也是光華堂信眾,在瘟疫剛發的時候就染病,前幾天死了剛剛抬出去,聚長發也早沒有開門了,哪裡來的一大群人?「裡面那些是什麼人?」 
兩個小教士對看一眼,矮的那個吞吞吐吐的説:「小的,小的倒是想去問,但是……但是走不進去呀……」
「這事怪的很,我們走到離門口五丈左右,就不能再近了,一跨步就酒樓變遠……」高的那個幫腔。
司糧和司倉聽了大驚失色,司供也頭皮發麻,但他畢竟在這位置上坐久了,咬咬牙,硬著頭皮説:「帶上除魔的傢伙,叫上司燈和司禮,我們去聚長發!」
其他四人諾諾應是,各自出去了,他轉身走到禮拜堂祭壇後的暗房,拿出帶聶教徽章的鐵鍊和銀劍,再帶上一罈聖水,這些可都是總壇那裡給每個祭壇司供的除魔法器,輕易不能示人,但是今天怪事連連,他不敢託大,這才把看家的寶貝取出來。 
這才剛把鐵鍊、銀劍上手呢,就感覺從外面吹進來一陣冷風,他心中惴惴,趕緊從暗房出來,沒想到出來就看到禮拜堂中央站著一個黃衣公子,面容俊美,以折扇掩住下半張臉,一雙狹長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看。
司供雖然平常性好漁色、男女不忌,但短短幾息之間,平白無故出現一個華服公子,饒是好色如他都顧不上跟黃衣公子搭訕調笑了。
「你是這的掌事?」黃衣公子一雙眼上下打量眼前中年男子那一身光華燦爛的袍子,落在他手上的鐵鍊和銀劍,又落在裝聖水的罈子上,眼裡滿是嫌棄。 
「你是何人!又是如何進來的!」司供銀劍出竅,直指面前的年輕男子。
「老夫問你話,你還未答就問我,當真無禮。」黃衣公子挑挑眉,把折扇啪嗒一合,薄唇輕啟,端得是玉樹臨風、俊美瀟灑,司供舉劍的手不禁垂了幾分。
「我乃聶教景河分壇天帝光華堂大智慧司供!你又是何人!」
「名字長的就是管事了,那好,老夫與你言語一聲,人老夫帶走了。」黃衣公子懶洋洋的説。
「人?什麼人?」司供緊皺眉頭,一手持劍、一手把鐵鍊甩得叮噹響。 
黃衣公子不耐煩的用折扇往自己身後一比,指著前院方向,嫌棄的説著:「老夫要不是看在徒兒的面子上來跟你過過場面,把人帶走就完了,還囉囉嗦嗦。」
司供突然想到什麼,一個箭步往外衝,正好看到大堂裡許多怪模怪樣的人正把病人一個個或抬或抱起來,這些人看到他都抬起頭來,裡面露出幾張狐臉。
「大膽妖孽,納命來!」司供驚怒之下,朝最近的一隻狐狸擲出聖水,罈子才脫手,在空中就轉了向、硬生生向反方向彈去,當場把他自己砸暈了。
看慣祖師爺手段的狐狸們沒有因為這個變故太過意外,只是跨過一個個被牠們用幻術迷倒的教士,把病人抱起或托起,使斗轉星移之法把病人轉到稻樂庵。 
黃衣公子走過來把被砸暈在地的司供,繞有興味的撿起他身旁的銀劍和鐵鏈,耍弄兩下後扔給旁邊的徒孫,然後一屁股坐在禮拜堂的祭壇上。
病鼠太多、空間不夠、藥材不足,通通解決了。
那雙本來化形成人眼的狐眼又現出直豎的瞳孔,黃衣公子一笑,嘴裡就露出尖銳的犬齒。
放幾把火、暈幾個人、趁辰璃不在偷拿她藥材,藥仙辰璃的小相好、藥王瘋丫頭的後人,就要來為大興他稻樂庵香火努力治病救人了,真是太划算的買賣。
張青沐人在聚長發酒樓,開了四個大灶,共十六口瓦罐同時煎藥,簡直拿派給她的小狐狸沒辦法,獸類天生怕火,修煉到不怕的那幾隻狐狸都運人去了,只剩這些勉勉強強聽懂人語但靠近爐灶就發抖的小狐狸,更頭疼的是狐狸沒有所謂度量衡、藥草名,聽不懂一錢紅地蔘、兩片七劍草是什麼意思。
最後只好她一個人跑來跑去煨著十六罐藥,勉強用了幾個大籮筐盛裝藥材,由幾隻不同的小狐狸守著,反正記熟了小狐狸的名字,要用紅地蔘就叫酒鼠、要用白朮就叫酒蛙之類的,用量她自己拿捏,只叫牠們跟著跑來跑去把藥材端來就好,漸漸才推展順利。
她也發現了狐狸們的取名規律,黃衣公子的徒孫輩是「茶」字輩、曾徒孫的就是「酒」字輩,然後照「魚、雞、鵝、鴨、蛇、鼠、兔、蛙、蟲」這種明顯是黃衣公子喜歡的食物排序來排,跟人類的「伯、仲、叔、季」相同,所以今天領狐狸們搬藥材的茶魚,就是茶字輩的大師姐和酒字輩的師父師伯了,要坑她還找了個備份挺高的來坑,真是承蒙黃衣公子看得起啊,張青沐一邊抹汗一邊想。 
她一開始進到聚長發廚房還覺得挺好,為了平日給食客提供煲湯,庫房裡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瓦罐,她挑了十六隻小瓦罐裝好藥材,分在四個灶開火要燉,沒想到灶下火一起,整個廚房像火燒的一樣,熱得她滿頭大汗,小狐狸更是一溜煙閃到最遠的角落,說什麼也不願意過來顧火,從起灶到現在近兩個時辰,她就一個人在四個大灶之間穿梭,一個一個藥罐試藥,不說一肚子都是藥,舌頭都快麻痺了。
這帖改良的秘製玉屏風應當快成了,她自己嚐過幾次,十六罐裡只有一罐稍欠火候,其他再熬一刻鐘即可離火,她想著,又往灶裡堆了少許柴薪。
「小師嬸,祖師爺把人都移到稻樂庵前院了,可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張青沐一抬頭,看到茶魚回來了,心下一鬆,答道:「再一刻鐘即可,妳可怕火?」
「回小師嬸,茶魚修煉已有五十年,不怕。」
那妳比我娘年紀還大呢,張青沐心裡偷偷説。 
「……好,一刻鐘後,那十五罐先送去稻樂庵,餘下這一罐我再煨一會兒。」張青沐又抹一把汗,她為了燉藥褪下外袍,只餘白色裡衣,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緊實的臂膀,臉上紅撲撲的,清秀的臉上沾了少許煤灰,但是眼睛晶亮有神,薄薄的汗將幾絲秀髮伏貼在修長的脖頸上,倒是多了幾分英氣嫵媚。
茶魚看著她愣了愣神,一會兒才回答:「好。」
張青沐忙著試藥,又穿梭在大灶之間,將藥舀進她手拿的小碟嚐試。
「小師嬸真好看。」茶魚的聲音突然傳來。
「啊?」張青沐沒聽清,回了一句。
「我説小師嬸真好看,難怪辰璃師叔那樣厲害的大仙也心悅小師嬸。」茶魚真心的説。
張青沐有點不好意思了,黃衣公子隨口胡說,她也沒時間心力糾正,現在狐狸們都以為她真的跟龍女姐姐成了親,一口一個師嬸、師嬸婆的喊著。
「唉……這個……你們祖師爺有點誤會,我與龍女姐姐已經十數年未見,也不知道她人在哪兒,這次是出來尋她的。」趁著試藥的空檔,張青沐一邊補柴火一邊解釋。
「喔!」茶魚恍然大悟「這麼説,是婦妻吵架、離家出走了?小師嬸別擔心,這才十數年,師叔想通就會回家了。」
張青沐無言,精怪神仙的壽命太長,十數年對她而言是從連路都走不穩的稚兒長成能獨當一面行走江湖的女郎中的長度,對茶魚而言卻像只是婦妻吵架離家三天的程度嗎?
跟狐仙聊天怎麼這麼難呢?
「妳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龍女姐姐離開祁山的時候,我還是小孩呢,怎麼跟龍女姐姐成親呢?」張青沐嘆口氣,決定把話説清楚些。
「祖師爺撿到師父的時候,師父也還是小孩,這不也一樣結親了嗎?」茶魚一臉莫名奇妙。
「師父?結親?」張青沐震驚,黃衣公子你居然對路邊撿回來當徒弟的小孩下手,簡直不是人……不是狐啊!
「很奇怪嗎?」茶魚歪著頭,黑溜溜的眼睛滿是疑惑。「奇怪也沒辦法,都結親一百年了。」
跟黃衣公子這樣的狐仙結親一百年沒發瘋,那得是多有耐心和愛心的一個妖精或神仙啊?
「能與妳祖師爺結親一百年,妳師父也算是女中豪傑……還是狐中豪傑?」張青沐淨了手,放下手上的碟子。 
「男中豪傑,師父是人。」茶魚也許是跟她聊上了頗感親切,語氣也隨意了些,內容卻相當驚人。
這話實在太匪夷所思,張青沐沒敢接話,裝作忙著試藥,晃到另一頭去了。
張青沐説的一刻鐘一到,茶魚手腳麻利,把十五罐藥從灶上拿下,一罐罐放在地上,還不能化形的小狐狸被吩咐趕緊回山裡待著,後續現身的大狐狸一狐一個抱著藥送到稻樂庵去。
茶魚等張青沐煨好並試完最後一罐,捏著藥罐把手,向她一躬身道:「小師嬸,茶魚先送藥過去,等等便來接小師嬸。」
張青沐剛剛直起身,敲打自己痠痛的後背,應了一聲,猜想茶魚大概是放好了藥之後過來帶她去稻樂庵,有點擔憂,她這幾日要不是半夜跟蹤人家到郊外、就是在青龍山亂跑找龍女姐姐,飯都沒有好好吃,還灌了一肚子湯藥,實在是累得緊了,不曉得等等一路運輕功到那不知道在哪裡的稻樂庵,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給人施針? 
想起姐姐每次都沉著臉要她學醫之餘不能忘了練武、練內功,張青沐就莫名心虛。
以前總覺得不練內功有什麼關係,反正自己在姐姐手下一招就倒也無所謂,這不就證明姐姐厲害嘛,真要打架有她張玄潭在就好了啊,至於張青沐本人,連山裡的樵夫都知道她除了醫術和輕功什麼都學不會,她也就不勉強自己了。
她當初不是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滿山亂跑、還跟一群狐狸到人家家裡搶病人出來救治嗎?
茶魚消失了約一盞茶時間,然後又忽然出現在張青沐目前,右手拉緊左邊袍袖,恭恭敬敬對她伸出左手臂。
「小師嬸請。」
「這是……?」張青沐狐疑的問,這帶路還要挽胳膊?狐狸的帶路方式都這麼親熱的嗎? 
「請小師嬸搭著咱。」茶魚往前一步,讓張青沐搭上她的胳膊,然後右手捏起手訣,張青沐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忽而眼前閃過無數光影畫面,暈頭轉向,周遭有許多呼嘯的風聲,光線時強時弱,身上時不時有刮搔之感,像是在林中飛奔時被林葉刮攘。
張青沐忽地腳下一實,她定睛一看,人已經在一處廟宇的前庭,想來便是稻樂庵。
乍一看稻樂庵,張青沐就覺得浮誇得很。
建築雕樑畫棟、通體金紅,前院寬敞得出奇,現在搭起簡易布帳,仍然可以輕易塞下一百來個病人,每人還能間隔五步,從敞開的大門能遙遙看到正殿裡一尊一丈半的雕像,細眉長目,眼角上挑,有幾分狐相。 
青沐還來不及問現在的情況,站在旁邊讓她搭著手的茶魚卻身子一晃,險些向前撲倒。轉瞬之間,張青沐只看到一道黃影閃過,正在訝異,就看到茶魚被一個黃衣道人穩穩扶住了。
「茶魚,不要勉強化形。」那黃衣道人看起來三十餘歲,聲音低沉圓潤,茶魚點點頭,應了一聲師父,便身形縮小、四腳著地化成狐狸。
張青沐瞪大眼睛看著她全身毛茸茸的模樣,茶魚則是抬起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嗷了一聲。
那黃衣道人看起來倒像是個人,相貌堂堂,眼尾稍稍下垂,看起來十分寬和,下巴蓄著短髭,一見張青沐便慈祥道:「師嫂好,在下稻樂庵主持黃廈,師嫂熬藥辛苦了,診病前先歇一會吧?」
這難道便是茶魚的師父,黃衣公子的徒弟?跟黃衣公子成親一百年的那一位?
「晚輩萬萬擔不起這稱呼,晚輩小名張青沐,祁山張氏後人,不知可否稱呼您黃前輩?」張青沐知道眼前的人已經一百多歲,不敢怠慢,連忙躬身行禮。 
「師嫂客氣,若不嫌棄,稱我荷滿即可。」黃廈彬彬有禮的説著,做出個請的手勢,張青沐頷首,依他的指引朝大殿走去,茶魚四條腿顯得輕鬆許多,腳步輕快的跟在後頭。
「荷滿前輩,實不相瞞,我並未與青龍大仙結親,只是尊師誤會,所以實在擔不起您這一聲師嫂。」張青沐邊走邊觀察躺臥四周的病人,同時分神出來跟黃廈解釋。
她本以為黃廈會吃驚,可是他只是笑起來,眼周出現深深的皺紋,只聽他笑過之後溫聲答道:「這我自然知道,師父聽不得別人誇辰璃大仙,有一天就想了這麼個招數,硬是説辰璃大仙在本門座下,現下把妳認成她的妻子,也是覺得妳有本事,便直接認成晚輩了。師父現在都稱大仙是我的師姐,若是聽到我不稱妳師嫂,肯定要生氣,只好請妳容忍一二了。真是對不住,師父縱情任性,給妳添麻煩了。」
張青沐聽他那寵溺的語氣,半點不像在説自己的師父,反而更像在説自己的情人,一時感慨,原來世間真的有跨越人仙藩籬、師徒倫理的感情,她下山大半年,雖然見識了許許多多的人和事,卻也覺得世人多半想得多,束縛也多,心胸反而不開闊了。 
「小嫂當真是奇人,聽聞我與家師之事,卻未起輕慢厭憎之心。」黃廈突然一拱手說道,笑得和煦,也將師嫂改成小嫂,聽著更親熱幾分。
張青沐嚇了一跳,難道黃廈還會讀心之術?
「荷滿前輩,如何得知……?」
「茶魚告訴我的。」黃廈向走在張青沐身旁的茶魚比比,後者又看著張青沐嗷了一聲,看來是對自己為小師嬸説好話而得意,神情頗是驕傲。
他們一路走,張青沐一路看。 
確實病人都用布帳隔開,赤條條的蓋著各式布匹,有素的有花的,麻布到錦緞都有,邊緣都是毛邊,有些還是兩片破布硬湊成一片大的,像是硬從大件的布上撕扯下來的。
張青沐這才發現,在前院圍牆邊有幾個火堆,裡面燃燒的便是這些病人原先穿的舊衣,病人數目過多,不可能一個個的烘烤或水燙衣服,乾脆全扒了燒掉,直接給蓋一匹布保暖,的確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這些布看著應該又是從哪個布舖「借」來的吧?
「小嫂,目前從光華堂移來的人有一百一十四人,到這裡之後死了兩個,現下有二十三個快死的,其餘的約有一半神智昏迷,一半雖未昏迷但發熱,該從何處下手?」黃廈說著,用手比劃起來,最靠近主殿的是最嚴重的,再來是昏迷的,最靠近前院大門的則是輕微的--但是即使輕微,也是在發高熱的。她只有一個人,加上一個好脾氣但是看起來也無法幫忙診治病人的黃廈和一群不通藥理的狐狸,卻有一百多號病人要照顧。
張青沐頭疼的很,重症的除了要灌湯藥,還要施針,再用內力逼出毒血;昏迷的一樣要灌藥,可以暫不施針;輕微的也不能放著不管,否則等到昏迷了再處置,又要消耗大量人手在餵藥上。
更別提她帶來的十六罐湯藥,大約只夠這些人各服兩劑,剩下的還得回去聚長發熬。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增加可用人手。
「光華堂抓走的大夫現在在何處?」張青沐想起二子説的話,那幫他爹診脈的鄭大夫就是被光華堂抓去的。
「在那兒呢,快死的那些便是了。」 
張青沐無語,這下可好,幫手全躺下了。她本來打好算盤,讓被抓來的大夫按她指示施針,她再過去逼出毒血的計畫全亂了。如果沒有前幾日奔波勞碌,興許用蔘片吊著,施針再逼毒血撐完三十個病人還夠,現在恐怕只四五個便不行了。
想起她姐姐張玄潭以前耳提面命要她練內功她就是不聽,張青沐現在真是悔得不行。
「小嫂可有什麼難處?」黃廈看她搔頭抓耳,一臉苦惱,又友善問道。
「我一個人施針再用內力逼出毒血,恐怕內力不夠……荷滿前輩可通醫理?」
黃廈搖搖頭説:「我門中人並不習醫理,專擅縮地之術,但有一法也許可行。」
「什麼辦法?」張青沐眼睛一亮。 
「小嫂內力不濟,我可將內力渡給小嫂,但此法必須謹慎為之。」
「為何要謹慎為之?」張青沐雖然醫術精湛,但是內功和武學上不甚用心,看黃廈一臉凝重,她也不安起來。
「小嫂可知內力五行生剋之道?」
張青沐搖頭。
「一般人修習之內功,不帶五行,純為體內精氣煉成,自然能夠相通互渡,全無禁忌。然而如本門及六角山青鸞門,乃獸類修煉成仙,則內力有五行之分。」
「我門中人因多為狐類,修習的內功為金性,金性源土、生水、剋木、畏火,若小嬸內功為金性,同氣相求,自然順當,若為水性、土性亦可,只是要將內力吸入丹田,周天巡迴幾息化成水土二性,火性稍難,但是約能取渡氣者六成內力。」黃廈說著,恭恭敬敬伸出手,對張青沐説:「小嫂,失禮了。」
張青沐是醫者,時常為人把脈診斷,自然不覺得讓黃廈把脈有何不妥,伸出手讓黃廈扣住脈門。
黃廈一把脈,臉色就變了。
「怎麼了?」張青沐看他臉色難看,也暗暗擔憂。
「小嫂的內力為木性。」黃廈收回手,看了張青沐左手小指一眼,嘆息道:「小嫂得辰璃師姐加護,木力甚純,我的內力渡進去,會克制小嫂內力,若是小嫂控制純熟,運功時不出差錯,可使內力倍增,但是稍有不慎,便會傷害五臟六腑,此法不可行。」
張青沐聽他的說明,已經對五行內力説有基本了解,微一沉吟道:「我現在內力所剩不多,若是我刻意消耗內力,使金性與木性難以相沖,再將前輩的內力轉入丹田,走大周天化為己身內力,是否可行?」
黃廈一呆,思考半天後答:「我從未如此想過,但應當是可行的,唯獨轉化之時恐怕小嫂體力不支,我可以緩緩渡之,引導小嫂行大周天,便更妥當些。」
「那我先去為幾個大夫施針,待內力消耗得差不多再請前輩。」張青沐說著,稍一拱手,便背著藥箱往裡走。
那幾個大夫病得都快死了,全身腫脹,張青沐上手施針,覺得困難萬分,穴位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她每一針都細細思量,下得極慢。逼毒血的時候更難,她用細針在對方指腹刺出小洞排血,連刺兩三指都出不了血,毒血過稠難以排出,她竟然耗盡內力,才治了三個病人。
黃廈一直跟在旁邊幫忙,看她臉色不好,當即帶她到偏殿,讓她脫去外袍,只著裡衣,坐在榻上。 
張青沐二十有三,尚未成親,在這年代也是老姑娘了,讓人看到她只著裡衣跟黃廈共處一室當然不好,幸好把這些病人帶來的時候,狐狸們都施了障目之術,倒也無事。
黃廈捲起道袍袖子,兩掌掌心對著張青沐,示意她與自己掌心相對,張青沐正要照做,就聽到背後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好啊,小女娃子,老夫的人妳都敢動。」
張青沐大驚失色,從榻上跳下來。黃廈也跟著起身,對著張青沐身後某一處虛空說道:「師父,回來啦?」
只見黃光一閃,那黃衣公子突然現身眼前,一雙賊眼打量著張青沐,露出尖牙。 
「師父,小嫂治病救人,但內力不足無法催逼毒血,我渡一些內力給小嫂罷了。」黃廈走到黃衣公子身邊,他比黃衣公子高大,也沉穩許多,卻一口一個師父,讓人聽著奇怪。
「渡內力哪需要脫衣服,你們人類當真麻煩。」黃衣公子不依不饒,一甩袍袖,手呈五爪就往張青沐肩膀抓,張青沐一驚,趕緊側身避開,只見黃衣公子迴身又要掐她脖頸,只好出手格擋。她本來就氣力不濟,拆了數招,被黃衣公子一掌拍在後背,頓時感覺有巨力從上背部湧進經絡,洶湧無比,黃衣公子的內力行至靈台穴,與張青沐本來內力相沖,她胸腹劇痛無比,喉頭一熱,吐出一口血來。
「師父!!不可如此!!」黃廈上來扶著她坐下,急急說道:「小嫂內力屬木,不能這樣從督脈強行渡氣,會傷及五臟六腑!」
「哪就這麼嬌貴了,她剩下那麼一點點內力,相沖也沖不起來,還有大壁虎精護著呢,怕什麼?」黃衣公子說完,竟是抓住她肩膀,又強行渡氣進來,張青沐只覺全身劇痛,哇的又嘔出鮮血。 
「小嫂,快舌抵上顎,雙手結印,將內力吸納入丹田,行大周天轉化!」黃廈進退兩難,只能催促張青沐。
張青沐全身經脈受巨力衝擊,只覺得疼痛不堪,正咬牙苦撐,聽聞此語,勉力將任督二脈相通,雙手結印抱於腹下。
金性內力剛硬如刀,尤其黃衣公子內力強勁,如鐵斧寸寸砍斫,震得張青沐經脈欲斷,走了三四個大周天才勉強平靜些許,剝離出一絲絲木性內力輪轉進丹田沉積,過程極端痛苦,她只能一次一點勉強轉換,但生成的內力之純厚雄渾,令她自己也驚訝萬分。
黃廈看她血吐得沒有一開始多,臉色也稍稍紅潤,感到相當不可思議,但也怕貿然干擾會使氣血倒轉,便不敢説話,只是暗暗觀察。
一般人如果承受如此巨大的相剋內力,必定臟器受損,經脈斷裂而亡,但張青沐只是吐幾口血,額上冒汗,便可以運功轉化內力。
黃廈看著張青沐,心想辰璃大仙的加護,竟如此不同凡響。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張青沐才覺得內力盡入丹田,氣力恢復,她睜開眼睛,用手臂抹去嘴角血跡。
「謝荷滿前輩,晚輩無事。現下可以施針了。」
「小女娃子,妳用的可是老夫的內力,也沒有一聲謝,當真無禮。」黃衣公子不滿道。
人都差點被你害死了,還要跟你説謝?
張青沐嘴角一抽,也不理會他,自顧自把自己的脈,發現除了內臟有些許損傷外,其餘無事。她自小便是這樣,即使受傷也會極快痊癒,有時候練功時擦到了,也是幾息之間傷口就消失無蹤。
因為這個狀況太過奇特,張玄潭便交代她在外面千萬別受傷,還欲逼她將武功練至臻境,免得打不過別人,但她覺得練好輕功,直接逃走、不打起來更方便些,從來也不曾乖乖聽話。
黃廈拉住黃衣公子的手安撫幾句,便領著張青沐出去了。
有了內力灌注,張青沐施針更快,逼毒血也更順利,忙活了兩個時辰便將重症的二十餘人全部診治完畢,稍作做休息之後,便又回聚長發熬藥。 
一路上茶魚都跟在旁邊,要嘛化形幫忙顧藥罐,要嘛在張青沐施針的時候抽針過火。張青沐對她頗有好感,時不時指點一二,茶魚也一一記下。
張青沐倚仗內力充足,除了簡單吃喝外足不點地,忙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三日清晨,終於體力不支,診完病患便昏倒在地。
她身邊的茶魚一招呼,狐狸們便一擁而上,扛著她到偏殿歇息。
黃廈也整整兩天沒闔眼,然而他已修煉數十年,尚且支撐得住,看張青沐昏倒便要趕去偏殿看顧,惹得黃衣公子又大為不滿。 
「你看那小女娃子做什麼,又死不了!」黃衣公子一生氣,狐相就藏不住,齜牙咧嘴頗嚇人。
「晌兒,別胡鬧。」黃廈摟著自己師父,看四下無人便用起了私下對師父的暱稱「小嫂為了庵裡盡心盡力,除了幾個撐不住死了的,病人已經救活大半,剩下的只要送回去靜養即可,我們去照看她,那是應該的。」
黃晌被他這個摟著喚著,老臉一紅,嘴硬道:「什麼應該的,老夫這不也將內力渡給她了嗎,整整三年的修為呢,換過去省了也是近十年的修行,她這也是走大運了!」
黃廈若有所思。
「為何小嫂身上會帶著辰璃師姐的氣息呢?」 
「老夫怎麼知道,她説是因為以前被野狼咬去手掌,所以辰璃給她一點肉補補,這事不好往外説,你別老是掛在嘴上。」黃晌已經厭煩了黃廈提起張青沐,沒好氣的説。
「那又為何小嬸今日吐血,卻恢復得如此之快?一般氣血過盛導致吐血,多為內力逆衝肺部或胃導致出血,小嫂吐血數次,應該大有損傷,卻為何可以堅持一天一夜為人施針驅毒?」
「你再這般糾纏,老夫便抽乾你的陽氣!」黃晌說著便纏上去,紮紮實實的親了他一口,黃廈沒辦法,只好放下想去照看張青沐的念頭。
幸好張青沐只是累極了,睡五個時辰起來後,又帶著茶魚和幾個茶字輩弟子照顧病人,茶魚雖然學得不算快,但是看張青沐一百個人施針下來,也嫻熟許多,能夠幫著扎針,遇到身強體健的,張青沐也會讓她幫著用內力驅毒。
幾天這樣下來,茶字輩的狐狸大多學會了張青沐治時疫的手法,也在張青沐教導下學了粗淺的醫理。
黃廈看她帶著小狐狸們認藥材,心裡有了打算。
聶教之所以能苟延殘喘,與祁山張氏敗落不無關係。
原本張氏為醫門之首,於各州均有據點、藥堂,百餘年來,老百姓有什麼病痛都是找張氏仁心堂,卻不想十五年前祁山大火,掌門張鈴和無數門人葬身火海,活下來的只有幾個打下手的小徒弟和張氏兩個小姊妹,而後赤石山凌氏接手仁心堂,卻不似過去那樣經營,反倒帶頭哄抬藥材價格,弄得老百姓日子沒錢買藥,但是病又不能不治,這才讓打著可以聖光治病、隔空抓藥旗號的聶教有了一線生機。
聶教能靠治病救人發揚光大,他們為什麼不能呢?
黃廈揮揮手召來徒弟茶蛇,茶蛇已能化形,變作一個錦緞衣袍的少女。
「你去找個匠人來,刻一尊藥王像。」 
「是,師父,請問刻成男相或是女相?」在大遼,除了觀音、玄女之外,其餘神像多為男身,再依所轄不同,刻成男相或女相,這藥王像男女相皆可,故有此一問。
黃廈搖搖頭,道:「刻女身女相,模樣嘛,便照你們小師嬸的模樣刻,身旁刻個青龍,切記,青龍盤於藥王座上,不是坐騎。然後讓他們把東偏殿收拾出來,弄個藥王殿。」
茶蛇應了聲是,轉身不見。
張青沐對於黃廈所思所做一無所知,景河鎮民大部分已經送回各家靜養,每日由狐狸分送湯藥,她也終於騰出手來針對重症者分別救治。
其中鄭大夫幾次性命垂危,都靠她施針急救救回來,經過幾天調養,雖然神智有些昏沉,但是於性命已經無礙了,倒是他醒來時,發現床邊有個狐狸頭的人在為他換藥,又嚇暈了一次。
「酒鵝!你化形不全,為何不障目!」遠遠看到這幕的茶魚衝他大吼,酒鵝連連道歉,連忙伸手在鄭大夫眼瞼上一抹,對他施法。 
張青沐無奈的笑笑,這幾日相處下來,她也見多了這些狐狸的習性,雖然大多時候都遵守師父和祖師爺的吩咐,但偶爾也會偷懶,覺得累了便不化形的也常見,常常都見到滿院子的狐狸溜答來溜答去。
如今這院子裡也只剩下幾個小教士和大夫還在病中,光華堂的司供等主事都被黃晌抓到後院關押起來,避免他們鬧事。
偶爾張青沐會聽到司供熟悉的叫罵聲,然後茶魚等狐狸中的大師姐就會急急過去,一會兒之後就會聽到挨揍的聲音。
治了約半個月,終於所有病人都全數送回家去,期間前前後後病死了十數人,但到底還是活了八九成的病人。而被送回家的人雖然不記得自己是被誰所救,卻隱約有印象是個二十餘歲,身穿青衣的女子,有時候還會看到狐狸頭的人守在床榻邊。
而且,原本香火已經逐漸沒落的稻樂庵,突然闢了新的藥王殿,許多病人到庵裡一看,見到藥王殿供桌上的神像赫然就是那位救治他們的青衣女子,座上盤著一條威風凜凜的青龍,不禁嚇了一跳。
這是……被藥王顯靈救了一命?
只有李家的二子見了藥王像,直呼仙姑,他爹病得太重,移到稻樂庵之後不久就沒了,但是他娘運氣好,在黃晌到稻樂庵搶人的時候,二子偷偷背著他娘回家,服了張青沐留下的湯藥,很快好轉了。他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居然能跟仙姑……不……藥王神説上話,實在太幸福了!
不僅如此,藥王殿還另闢兩個小間,一間裡面坐著幾位姓茶的姑娘,另一間裡面則坐稻樂庵的主持,分別替男女信眾診脈,若是患了時疫,亦可送來安置。 
沒有進光華堂的人又陸陸續續被送到稻樂庵的後院,由稻樂庵的主持黃廈帶著道人們醫治,頗有起色。
一時之間,前往稻樂庵參拜或求醫的人絡繹不絕。
光華堂本來的司供等人,在疫病緩解之後就被放出了稻樂庵,但是本來的光華堂早已失去信眾,沒支撐幾個月,便再繳不出給總壇的月錢,總壇也不囉嗦,直接把他們一腳踢開,司供再不甘心,也只能就地讓手下人散了。
而原本的光華堂就由狐狸們佔了,黃廈打算稍加改造,將光華堂作為稻樂庵的分壇,讓鎮民不用大老遠跑到半山腰的本壇,在鎮內就能參拜,更為方便。 
狐仙、龍仙這些修煉有成的精怪,除了本身的修行之外,若有人供奉信仰,修為也能逐漸增長,黃晌於精怪而言不算年歲大的,僅一百五十歲左右,卻能做到神行千里、設置重重結界,便是因為先前景河鎮的供奉。畢竟像辰璃大仙那樣不依靠供奉,純粹自行修煉還能在短期內大成的實在太少,那當然是讓信眾越容易參拜越好了。
作為稻樂庵藥王殿青衣藥王的原型,張青沐卻沒有見到這一盛景,因著她在病人送走之後,便立刻向黃晌問起辰璃的去向。
「老夫怎麼知道?老夫豈有說過,知曉那壁虎精藏在哪兒?」張青沐找黃晌的時候,他正躺在稻樂庵的屋頂曬太陽,眼都不睜,懶懶的說。 
張青沐啞口無言,的確,黃晌是沒有說過他知道。
「那,龍女姐姐住在九丈潭的時候,是否有說過之後可能會去哪裡?」張青沐不死心,追問道。 
黃晌還是閉著眼睛,發出沉沉的呼吸聲。
張青沐坐在他身邊,等了半天就是不走,一坐一個時辰,什麼都不說,就死死盯著黃晌看,黃晌終於怒聲道:「妳這女娃子性子太倔,老夫説不知就是不知!」
「那龍女姐姐離開時,朝哪個方向走的?什麼時候走的?」張青沐鍥而不捨的問。
「壁虎精一向愛去哪去哪,一兩年便換個住處,她愛去哪裡,老夫管不著!」
「這麼説,龍女姐姐有別的住處?在哪裡?」 
黃晌被問煩了,化成一溜輕煙跑了。
張青沐苦著一張臉坐在屋頂上,她本來是聽跑江湖的説景河鎮附近青龍山有青龍出沒,才趕緊過來的,沒想到好不容易在這裡尋到龍女姐姐的居處,卻已人去樓空,問黃衣公子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雖說姐姐沒有給她訂下一個回去的期限,在下山這大半年裡,飛鴿傳書的內容也不過就是説山裡都很好不用她操心,要她留意安全,絲毫沒有要她回去的樣子,但是姐姐一個人要振興張氏還是太過辛苦,她也不能真的在外面逗留太久。能盡快找到龍女姐姐最好,但是如果真的找不到……
張青沐正在黯然神傷,就看到一隻狐狸踏著輕快的步伐過來,轉瞬變成了一個狹長鳳目的少女,向她一拱手。 
「茶魚,有什麼事嗎?」
「小師嬸,師父讓咱過來告訴一聲,師叔的事有著落了。」
張青沐眼睛登時亮了,著急問道:「龍女姐姐嗎?知道她在哪兒了?」
「尚不明確,但是讓弟子們出去問了,捉到一隻小的石龍子精,聽說六角山附近有一處居所,有大仙常住,也有很多七劍草。」茶魚又是一躬身。
「真的嗎!那石龍子精可在?我問問牠!」張青沐跳起來,滿臉興奮。
「回小師嬸,已經吃了。」茶魚一臉歉意,說道:「但是酒蛇説那石龍子肉很硬,明明不老卻難嚼得很,味道不像是附近的石龍子,説不定是從其他地方來的,說起來倒也可信。」 
「這也沒辦法……好吧,我去跟荷滿前輩道謝,然後去拿藥箱。」
「小師嬸,這是要走了嗎?」茶魚看起來頗為不捨,細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是啊,本來只是聽說龍女姐姐在青龍山上,過來看看,順道醫幾個人,現在妳們都能治了,我便繼續尋龍女姐姐了。」張青沐本來就天性豁達,除了龍女姐姐之外無牽無掛,見茶魚感傷的模樣便笑著安慰她:「我如果去六角山找不到龍女姐姐,便再回來青龍山,在九丈潭等一等。」
茶魚聽了,開懷些許,又拱手道:「若是小師嬸尋到師叔,可也要再來青龍山相會呀。咱們可等著了。」
「一定,妳放心吧。」張青沐說著便要施展輕功從屋頂下去。 
「小師嬸留步,茶魚還有一事求小師嬸。」茶魚見她要走,忙攔住她説:「雖然這事本不該麻煩小師嬸,可眼下,便只有小師嬸有份量能説上話了……咱想請小師嬸幫咱跟師父求個情。」
張青沐莞爾一笑,她本來就好脾氣,對茶魚的印象也很好,立刻回答:「說吧,我幫妳跟荷滿前輩説説看。」
茶魚又是一拱手。
「咱想請小師嬸說服師父,破例在酒蟲之後,許我再收一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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